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村里來了社教[①]小組,那幾年,縣里正大力擴大烤煙種植規模,社教小組在對全村群眾進行社會主義思想教育的同時,還號召農民拿出好田好土連片種植烤煙。開始大家都不能接受種烤煙,說種糧食至少能夠保證不餓肚子,若是烤煙欠收成,賺不到一分錢不說還得倒貼煤炭錢。在社教隊員們反復跟群眾對比種糧食和種煙葉產生的收益并保證大家有錢賺之后,許多人才猶豫著將一些田地拿出來種上了烤煙。
“營養圈”與“地老虎”
因年代久遠,種煙的許多的細節都忘記了,只記得工序很多、很累,記憶最深的就是做“營養圈”與捉“地老虎”了。翻地、打壟是大人們的事,我們這些小孩子就是幫著做“營養圈”(材料準備:一根細直的杉木棍、一個普通的白酒瓶子、一捆干凈的稻草和一堆粘稠適度的泥巴),先是將杉木棍插入酒瓶子用繩索橫著固定在樹上,然后將6-10根稻草搭在泥堆上,用手抓一把泥按在稻草上面,另一只手輕輕地一抽,然后再將沾滿泥巴的稻草纏繞在酒瓶的瓶腰上,一個營養圈就出來了。一天下來,雖然滿身都是泥,但在那個電視機和電視節目都匱乏的年代,伙伴之間做“營養圈”比賽看誰做得好做得快,倒是給童年生活平添了幾分樂趣。
與“營養圈”相比,對付地老虎就要難得多了,那家伙白天隱蔽在雜草、土堆里睡覺,晚上才出來活動。普通藥物效果不是很好且容易傷及禽畜,最好的辦法就是人工捉拿。記得那段時間我和弟弟總是天剛蒙蒙亮就起床,每人拿個小瓶子和一根小細棍,只要煙株周圍發現有松動并微微拱起的新土,一棍子下去準是一只地老虎,一個早晨下來每人都能抓上半瓶子。如此幾天下來,雖然腰酸背痛,但想到既除了害蟲又為家里省了幾把喂雞的米,成就感便油然而生。
烤煙
煙葉成熟的時候,村里一般是男女老少齊上陣。主要勞動力們去采摘煙葉,老人則帶著孩子在家扎桿。所謂的扎桿就是用納布鞋底用的細線將生煙葉纏繞在一根長約四尺的杉木棍上,每到這個時候我的心情總是不太好,因為每扎一次煙,手掌上總要留下一層厚厚的黑色油污,既刺鼻子又難洗。
烤房是用土磚砌成的,高約四米,頂上開著天窗,貼著地面有兩排傳熱用的陶制管道。烤煙時將扎好的煙桿分三層掛在里面。對于我來說,烤煙時最難忍受的事就是上烤和下烤,上第一烤煙還好,下面沒生火,里面的溫度和外面差不多,可接下來的每次出烤和上烤,烤房里都熱得讓人幾近窒息,而我每次都得跟著父親進烤房忙幾個小時,那股難受勁至今回想起來仍是心有余悸。
賣煙
附近幾個村的聯合收購點就設在鄰居家,每年開稱之后,他們家就變得熱鬧非凡,門前經常是天還沒亮就排起了長隊。收煙的順序以收購點工作人員發的號碼為準,煙農之間有時為了爭個先后而爭得面紅耳赤,甚至相互謾罵、扭打,當然,這種事少有發生,因為都是鄉里鄉親的,多數人都是通過拉家常來消磨等待的時間。
父親去賣煙的時候,我總是跟在后面,一方面是因為收購點經常有賣西瓜的,另一方面是想去感受一下那里的熱鬧氣氛。每當驗到我家煙葉的時候,我的心情就跟聽老師念考試成績一樣,希望自家的煙能評個好級別。
我家的日子就這樣年復一年地過著,直到我初中畢業。那些年里,賣煙的的收入支撐著家里大部分的日常開銷,煙葉在我眼里就是學費,就是過年的新衣裳。之后,全國興起了進城務工熱,加上母親身體總是不太好,父親便打點行囊和人去了廣州,從此,我告別了我的“煙農”生涯。
后記:
經過近二十年的發展,家鄉的煙葉生產無論是基礎設施還是組織與管理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每次回家我都有新發現,先是溫室大棚代替了“營養圈”,煙農賣煙不用再排隊,接著是田里出現了機耕道,有了井陌相間漿砌石毛渠,再后來就是密集型臥式烤房取代了土磚立式烤房,鄉道路面也實現了砼化。隨著種煙勞動強度的降低和收益率的提高,家鄉群眾的種煙熱情又一次高漲了起來,涌現出一批種煙大戶與能手。鄰居掰著手指給我算了一筆帳,去年他家共種植烤煙100畝,除去各項開支成本,凈收入十幾萬元。
注:
[①]為1991年湖南省委組織開展的全省社會主義教育運動。
?
篤行致遠 2024中國煙草行業發展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