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賜予人類美好的東西實在太多，我情有獨鐘的是兒時記憶中老家德澤牛欄江畔那清澈的小溪，猶如一位少女靜美的坐在那里，不悲不喜，不來不去，靜默歡喜……。門前的小溪很清很清，小手指長的小魚逆流而上，村里人坐在墩石上洗衣服，小孩子在水里嬉戲，映著那朝陽或夕陽，望著那遠峰近山，聞著那草木芬芳……。

　　童年時，直到七歲我一直在農村老家，兒時我們在小溪里浸泡著，茁壯成長。那時牛欄江畔，老樹下，田間地頭，到處是泉眼。汩汩的泉水直往外噴涌，泉水匯成小溪，小溪匯成河流，一路歡快地流淌。山坡上碧草青青，田野里綠樹成蔭，泉眼不僅多，而且美，匯成小溪后尤其美。

　　小時候的我們常常想，要是小溪嘩嘩的流水直接流進家里該多好啊，那就不用每天用小鐵桶往家挑水了，那時只要到一年中的六七月份牛欄江雨水季節，水質變混濁，失去飲用價值，小伙伴們都被長輩派去離家不遠的龍潭邊打清澈甘甜的潭水，那是一種童趣，記憶中沒挑幾次水，自來水龍頭便接到了廚房里，而大地，卻失去了相濡以沫的覆護。

　　上小學了，一支鉛筆、鋼筆小伙伴們覺得好貴，買不起，家里買不起的小同學們墨水用完后舍不得扔，跑到小溪邊灌滿水，繼續用來寫字，淡淡的藍成了另外一種墨水顏色但字跡還是那么認真，鏗鏘有力。那時候父母都有工作，我不用為這些而發愁，但這一幕卻始終揮之不去。許愿所有小朋友都能用上“英雄牌藍黑墨水”。

　　慢慢地所有愿望都一一實現了，小伙伴們也不用為墨水、小楷本、鋼筆犯難了，可是，我們曾經有過的小溪卻不經意間消失了。兒時在農村長大，其實是最美的，它讓我從小體會到農村的艱辛，懂得生活的真實，同情弱小與貧窮，雖然，現在的我還根本不能談什么富有與力量，但我覺得這些“懂得”與“同情”是一種相對的稚嫩式的成熟？！小溪呢？那萬千眼清泉噴射交匯的壯觀景象到哪里去尋呢？

　　清明節回到魂牽夢縈的老家，回到兒時嬉戲玩耍的牛欄江畔。大自然衰敗的跡象在這個時候也開始顯露。地溫的爬升，空氣的浮躁，河流、樹木和鳥的稀少，沙塵的肆虐，垃圾、廢水廢氣地蔓延。捂著嘴巴，瞇起眼睛，我辨認出菜葉上的斑點、水果上殘留的農藥。依稀中見到兒時那些小溪流入牛欄江時追逐打鬧、歡悅無比的身影，見到她們擁抱著綠得誘人的青苔激情地舞動著、奔跑著！但現在的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這是一個欲望大得驚人的年代，人們創造一切的同時也破壞著一切，許多優雅的古典秩序被打碎了、顛覆了、消解了，包括季節、生態、法則價值和藝術。也許我是勇于懷舊，或者說我固執地追求著永遠長不大，永遠活在兒時，活在那綠的令人沉醉得不知歸路的兒時的牛欄江畔！但長大是必然的，長大的煩惱是客觀存在的，只是我心依舊，物已非物。

　　莫名的惶恐、煩躁油然而生，我仿佛看到了臭水、垃圾背后那雙一直哀怨的眼睛，我拼命懷念那些早已逝去和馬上要失去的東西，古典的青苔、裊裊炊煙的村野、牛欄江畔的小溪和溪中胖乎乎的蝌蚪、娃娃魚……。兒時記憶中所有的純凈、簡美。

　　誰為這種生態破壞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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