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2023年9月的一個星期天。從早上七點開門到將近下午四點就賣了幾包煙，營業額不足百元。接下來還有六七個小時營業時間，情況估計也不會很樂觀。

營業額是檢驗食雜店成功還是失敗的標準。在目前滿大街都是食雜店的情形下，想提升營業額又談何容易。如果家中另有收入，一時沒有進賬倒還不急，比如有打工的、另有開公司做生意的、包地種糧食的。苦就苦在單靠這個店生存的家庭，真是一天沒有利潤一天就發急。如果逢著了淡季，連續兩個月不景氣，生活就會陷入困境，更別說還有人情來往這個大包袱，心里沒有壓力就不正常了。

生意不會總不好，有落就有起，有低谷就有高潮。但是一年之中，生意好的機會并不多，主要是幾個大節氣。其他季節性銷貨時段，比如農忙，以前倒還說得過去，最近幾年也變得不咸不淡，讓人看不出本來面目。甚至連專家預測的疫情過后的報復性消費都沒有如約而至。淡季越來越多，旺季基本不見蹤影。也許城里的要好些，但是鄉村食雜店大體就是這個樣子。沒有堅強的抗打壓能力，是經不起這么折騰的。好在多數老板并不是“玻璃心”，不然能堅持到哪一天都難說。

今天雖門可羅雀，也不是除了幾個買煙顧客外，就沒有人光臨。大清早有個衣冠楚楚的體面人，問某種純牛奶多少錢？得到回答說是60元后，沒有討價還價，撂下一句“別人都是賣55”就轉身離開了。進價57元的純牛奶，他偏說市場上55就能買到，看樣子也不像說謊。到底人家的貨源什么路子來的？要不然就是我進貨挨宰了？一時浮想聯翩，狐疑四起。這種小生意，不賺錢倒也罷了，還折磨人神經。

這人走了不久，附近一個熟人又來了，也是問這種牌子的奶多少錢？如實做了回答。你猜這熟人說什么？“俺家有幾盒牛奶，親戚送的，一時喝不完，就按你說的價賣給你，這錢反正以后也在你店里買東西。”這話聽著氣人還不能發火，否則就沒有生意人的修養。我只好說：“最近生意不好，店里進的貨都賣不出去，正想聯系調貨，還不知人家愿意不愿意呢。你的我收來放店里也不是個事啊。”熟人見如意算盤落空，嘴里沒說什么，估計內心全是不滿。

其實像這樣的顧客并不少見，甚至大多數自己不做生意的“第三方”也會這樣想：生意人就和錢親，代賣一下有什么。有這樣的想法也無可厚非，這是因為每個人的立場不同，他們考慮問題不需要統一尺度，合自己意就好。

這使我想起了以前附近的理發師，每次到我家買紅茶，正價是2.5元，人人都知道，從來沒人講價。但是他每次來買，堅持只出2元。年輕人這么小氣，而且自己也是做生意的，讓人不可理喻。當時理發市場價是10元，但是進他的店就必須15元。顧客嫌貴，生意自然不太好。有一次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正巧聽見他和別人閑聊，就聽他說：“這里人太小氣，剪個頭都斤斤計較，貴個三五塊錢還叫貴啊？”

改變不了顧客只能改變自己，所以不久他就關門大吉，另尋高就了。這個理發師代表了食雜店一部分顧客的心態。該著自己賺錢的時候恨不得賣個天價，買別人的東西巴不得進價算給他。但是遇著這類人，賣煙酒百貨的絕對不能和他爭，不愉快自己憋在心里吧，否則對生意和身體都不好。

行情越不好，送貨車上門越勤快，但在貨不夠賣的時候聯系他們就很難。這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送食用油的。問我要不要油？我說：“春節時候進的油基本沒動頭，還剩二十多箱，愁死了。平時也賣不動，你叫我怎么再進貨。”年輕人沒經我同意，就自顧自在店里警犬找獵物一樣四處搜尋起來，終于發現了我碼在隱蔽處的油，如釋重負地說：“怪不得賣不動，原來你賣的不是我們的牌子。”我揶揄他道：“這么說，就你的東西好賣。”他毫不客氣地說：“肯定是的，不然你進點貨試試。”對這樣的人我無話可說，但是我也不想得罪他，把送貨的都得罪人，路就會越走越窄。于是強壓不快，客氣地說：“你也看到了，積壓太多，確實不能再進貨。”他還想再多說，見我轉身去忙自己的事去了，只好悻悻然走了。

這種人不是來送貨的，而是來氣人的。和他理論只會對自己不利，人家送貨畢竟少跑一家沒什么，但是卻會對小店造成很大不便。所以，即使有“玻璃心”也要輕輕放下，心碎一地還要自己收拾。

下午五點半之前沒見到來人買東西又來個送貨的，送的是飲料，需要在冰柜里擺拍。一對年輕男女很自然地把別人的飲料拿出來，又到我家貨柜上把自家品牌抱過來放了進去。還不忘挖苦我兩句，“這個柜子里只能放飲料，怎么把剩菜也放進去了，我一打開就一股怪味。”別的品牌放的柜子他用了我沒說什么，還落埋怨。

這是老伴經手訂的貨，看年輕人說話做事那么硬氣，也不知什么來頭；又不是什么暢銷的大牌子。氣人歸氣人，不了解情況我也不好多說。

做了幾年小生意，脾氣都磨沒有了，讓火爆脾氣和玻璃心見鬼去吧，我要一門心思做個合格的零售人。